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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 可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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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高長恭!”

蕭子莫正站在永延殿前仰頭望天,忽然聽得身後有人叫她。回頭一看,是宇文邕。

哎。。。。。。子莫輕嘆一聲又回轉了過來繼續望天,長安的天是蔚藍的,可她等的信鴿飛出了兩日還是沒有回來,不止鄴城那對宇文護所提的聯姻之事杳無音訊,更頭疼的是這宇文邕宇文大人自從那晚被她從永延宮扔出來以後,就日日找她比武。

“接劍!”

子莫伸手一勾,接住了宇文邕扔給她的一柄寶劍。

“我就不信了,我師父親自傳授於我的武功居然會連連敗在你的手裏,昨天你出的那招我已經破解了,今天就再來比過!”宇文公子舞起劍花,勢如破竹,朝著子莫刺去。

蕭子莫一動不動,那劍鋒擦著她的臉頰而過,定在了咫尺的距離。

“你怎麽不還手?”宇文邕提著劍張望著蕭子莫的神色。

“比了也是白比,宇文公子武藝高強,可卻身在深宮,便是從來沒和人用性命相搏過的。招式精妙花俏,可其實沒有殺氣,你就是再和我打幾十場,也是一樣的結果。”蕭子莫轉頭淡淡說道。
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!”宇文邕臉色突變,他從來沒被人如此小看過。他雖不是宇文家的長子嫡孫,可父親宇文泰自小便誇他“成吾志者,必此兒也”。他何曾受到這樣的輕視?

“高長恭,你是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對手?”宇文邕雙目皆是慍色,他便是不服氣!

蕭子莫轉頭,看宇文邕抓著那柄寶劍氣得發抖,又想起鄴城郊外他為個風車賭氣一定要爭個長短時候的模樣,說:“你武功並不弱,可畢竟是天潢貴胄,便是有個大內侍衛陪你比鬥也必然不敢動真格的,殺心未起,你又如何能贏得了我?”

“好你個高長恭,倒是比我長了兩年便開始用這種口吻教訓我了,我是皇室子弟沒去過戰場,便是深宮籠子中的金絲雀了,你呢?你還不是一臉傲然地端著蘭陵王的姿態,睥睨天下?我聽說你也是最近才封的王,便說得好似久經沙場一樣?你說殺意,那我倒是問你,如何要對一個只是相互切磋過過招的人動了殺意?”

“宇文大人說得好,所以你我不是在沙場相見,你又何必整日提著劍找我比試呢?宇文大人坐下吧,刀光劍影地不如一起飲個茶便罷了。”蕭子莫落座在殿前的石桌旁,用長袖撣了撣石凳子請宇文邕也坐下。宇文邕氣惱地瞪瞪眼睛,把寶劍入鞘拍在了石桌上,冷哼了一聲。

“那日永延殿相見,著實有些尷尬,長恭那日失禮了,宇文大人有些介懷,天天想打我一頓出口惡氣,我便也是明白的。”子莫給宇文邕倒了杯茶,提起了那晚之事,宇文邕端著茶盞,看著茶葉片兒在水中翻飛,不禁腦中又有什麽奇怪的畫面浮現,臉惱得又紅了一些,放下茶盞說:“那次是那次,比武是比武!一樁歸一樁,我可沒你說得如此小氣!”

“好好,是長恭又說錯話了,在下以茶代酒,向宇文大人賠罪了。”子莫將一杯清茶敬於宇文邕,然後一飲而盡。

“這。。。。。。賠罪也不必。不過要我前嫌不計,那你便告訴我你為何會如此厲害的秘密!”宇文邕挑著眉毛興致十足,“我對你的身手真是很感興趣,想我自小也拜師學藝,絲毫未有怠慢,勤勤懇懇每日聞雞起舞,便也是不相信那些宮內高手會與我較真過招,才會到了鄴城找人練練身手的,這不,一找,便找到了你和你的弟弟了。我百思不得其解,為何即便我拜了北周最厲害的師父,可還是屢屢在和你交手之時輸得一敗塗地,可否賜教?”

“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。”子莫雲淡風輕,她方才數著天上掠空而過的飛鳥甚為焦躁,可現在有這宇文大人陪著說說話,也沒那麽無聊了,一壺清茶,難得閑暇。

“高長恭!你拐彎抹角說我無能!”宇文邕年輕氣盛,覺得這蘭陵王陰陽怪氣又是在揶揄他。

“宇文大人記得那日我和你在鄴城河邊的竹林裏比試,你和我過了幾招才被我制住的?”子莫問道。

“足足有好幾十招,而且不是我自誇,我的武功招式明明比你的更為精妙,你先前可是一直處於下風的。”宇文邕答道。

“是,的確是這個狀況,你輸我,便是輸在最後一招。”

“對對對,你那制住我的奇招真是讓人防不勝防,且出手穩準狠辣,讓人豪無還手之力,簡直是一招定乾坤啊,敢問這究竟是什麽路數啊?”

“殺機。”子莫回道。

“什麽?”宇文邕皺眉。

“你先前那幾十招占了上風,可你全然都沒想過取我的性命而是要把我制服,因為你是和我在比武,而我,趁你不備洞悉了殺你的最好時機,這就是殺機,你說,你怎會不敗呢?”

。。。。。。宇文邕一楞,被蕭子莫的一番話說得沒了話語。

“那敢問,我如何也能這樣洞悉殺機來個一招制勝呢?”久久地,宇文邕才這麽問了一句。

“現在的宇文大人並不適合這樣的法子。”子莫說。

“為何?”果不其然,宇文邕靠近了些滿臉疑惑。

“宇文大人沒有殺念。”子莫回道。

“這。。。。。。萍水相逢何來殺念。”

“是,這便也是我和大人你的不同。學習如何殺人和真的殺人便是天壤之別。”

“你殺過多少人?說得刀山火海蹚出來的一般。”宇文邕不屑,這高長恭也是文襄皇帝高澄的四子,瞧他細皮嫩肉的樣子,不也就天天在那王爺府裏享福?

“不記得了,不殺人便會被殺,哪裏會去數這些?一開始是控制不了,完全都是保護自己的本能,等午夜夢回覺得自個兒雙手都是鮮血,床頭還有游魂飄蕩,便漸漸明白如何使出有殺念之劍卻不再草草取人性命了。”蕭子莫那時候才幾歲?她被噩夢嚇醒翠娘就跑進營帳裏抱著她哄她,說那些都是該死之人。可其實兩軍對壘,並沒有什麽該死之人,沙場上只有不夠強大之人,你夠強大,一個威嚇就已經震懾對方又何必一定要把他斬於馬下?殺人誅心,攻城略地最高的境界便是不戰而降人之兵。

“你是領軍之將?為何我從來沒聽說過?”宇文邕問道。

蕭子莫聽聞只是笑笑,領軍之將便不會有那種身如螻蟻隨時會被傾軋成碎渣的恐懼,只有小卒子,身不由己又無力自保的小卒子,才明白赤手空拳沖鋒在前的無望和決絕。也只有這樣的小卒,才最能懂得如何尋覓每一個讓自己存活而消滅對方的時機。

“我什麽都不是,如果可以,我便也想如宇文大人這般學習武藝便只是為了強身健體,精進功力。我情願大人你手中刀刃永沒那種殺念,這樣就是功德無量了。”子莫拿起茶壺,給宇文邕的茶盞滿上。

宇文邕喝著茶,眼睛卻狐疑地看著蕭子莫。這人不過比他大了些許,便說話故弄玄虛,如同師父佛圖澄般盡說些沒頭沒尾的話語,真是來氣!

“我呀,就覺得你便是天賦異稟,天生的習武奇才罷了,得了便宜還賣乖,故弄玄虛說什麽殺機殺念,你要說我比不上你就直接一些,何必如此兜圈子。”宇文邕悶悶不樂,他覺得這個人便是和其他人不同,無論是為草包弟弟搶風車的時候,還是現在與他侃侃而談,幫他這個對手琢磨著落敗的原因。

。。。。。。大概這蘭陵王沒把他當做什麽競敵,才會毫無城府都告訴了他?

宇文邕這麽一想,更為不悅了。

“司空大人。”有個下人過來向宇文邕通傳消息。

“何事?”宇文邕問。

“這。。。。。。”那手下猶豫地瞧了邊上的蕭子莫幾眼,欲言又止。

“說罷,蘭陵殿下是我北周的貴客,不必隱瞞。”宇文邕說道。

“是!司空大人,今早突厥木桿大汗突然親率幾百人的時節到訪我周國,現大冢宰和一幹大臣已經在皇宮外迎接了。”

“突厥大汗?”宇文邕也甚為驚訝,看了看邊上的子莫,拱手道,“蘭陵殿下,在下有要事先行離開了,多謝王爺的好茶。”

“宇文大人請自便,不送。”子莫也回禮道。

目送著宇文邕和他的手下急匆匆離開,蕭子莫心裏升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。

突厥雖與北周關系密切,可像如今這般大汗親自到訪長安卻也是不多見的,而且時機趕得真巧,偏偏就在齊周二國擬互結合約之時。。。。。。這事必有蹊蹺。

“車護衛!”

“是,王爺有何吩咐。”

“今日落日之前,務必護送那幾個文臣使節出了這未央宮,挑幾個精幹的親兵留在宮中,其餘兵士也分批出宮去,若是有人問起,便說是我命他們出宮在長安城中采辦一些土產想要帶回鄴城。”

“王爺,是不是現在情況有些危急?如若是這樣,您也應該盡早離宮啊!”車嚴說道。

“車侍衛,互結和約的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,我怎能現在就走?你不必擔心,照我的話行事便可。”

”是!屬下遵命。”車嚴領命下去了。

蕭子莫看著未央宮上的天空,很慶幸自己把鄭兒留在了晉陽,並未把她帶來了這個危機四伏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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